白癜风可以完全治愈吗 http://m.39.net/pf/a_4596270.html二〇一九年十月在卞孝萱先生逝世十周年之际,南京大学举行纪念活动。其中有纪念物出版物《冬青老人口述》,系卞孝萱口述,赵益整理,凤凰出版社出版。此乃卞先生生前仿效陈石遗口述、钱钟书记录之《石语》,以便留下其与学界蓍旧交往之记录。不知何故,整理稿在卞先生生前未整理完成,故最终文本无由经其本人审定,想必与其原意相距不远。但是,口述本身在有意与无意之中,易发生口误,或不缜密、不准确,这类问题口述者或者能自知,记录者未必能辨别。再说口述与事实不符之处,是故意为之,还是记忆有误,也难判断。一般而言,口述之史料价值有限,姑且读之。
本人购置《冬青老人口述》,是获悉其中言及到敝人,十月长假前一日收到,假日中翻阅一过。书中在记述胡先骕时,言云:“庐山植物园的胡宗刚,他和胡先骕并不是一家的,这个人很好,费了很大功夫,光来南京就不知来了多少次,做了《胡先骕年谱》,即将出版。”(页)一九九七年,在我开始搜集胡先骕生平资料之初,已从《忏庵诗稿》中获悉胡先骕曾为卞孝萱写过娱母诗,又知卞先生在南京大学中文系任教,故致函卞先生,告知我之治学方向,并云将来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查阅档案,顺便拜访先生。获其赞同,并云南京材料甚多,应来搜集。可以体会卞先生对胡先骕之敬重。
卞先生住在汉口路南大单元楼宿舍,该房屋似建于八十年代初,所住面积不似宽敞,客厅甚小,其坐在椅子上,我坐在对面小双人沙发上。拜访仅谈话,不曾在室内走动,不知其书房情况。我所询者为其与胡先骕交往之史实,得其答复云:其在北京住在石驸马大街附近,与胡先骕家相距不远,常到胡家请教。门口有静生生物调查所招牌,系梁启超书写。我并未刨根问底,如他们是如何相识?其对胡先骕评论等。我提议想看看胡先骕赠诗手迹,以东西凌乱,难以找出为由而推脱,也就不勉强。大约半小时,我便起身告辞。此后,还以相似理由,到卞先生府上几次,收益有限。今读《口述》,所述胡先骕,远比当初告我者为详,摘录此前未言者如下:
胡先骕个子不高,留着小胡子,说话稍微有一点点口吃,喜欢下围棋。我和胡先生关系很好,当时北京的书很便宜,我买了书经常是没有地方放,他家地方很大,我曾把一部八十册的大书,徐世昌编选的《晚晴簃诗汇》,放到胡先生家里,让他看。后来我要搬家,他家好像也要变动,我就把这部书拿出去卖掉了,八块钱,一毛钱一册。
胡先生和我谈到的家事。他家在江西新建,当时是南昌郊区的一个县,原本是养鸭子的,到了他曾祖父胡家玉的时候,中了进士。清朝人一旦中了进士,便彻底改变命运。胡家玉官做得很大,做到左都御史,当然晚年不怎么得意,因为御史很容易得罪人。
我因为搞碑传,胡先生把胡家玉、胡湘林的墓志铭借给我抄,抄好的我就还了给他。如果我知道后来的事,也许还是不还给他为好,因为在我这里还能保存下来,还给他后被抄家抄走了。
这些内容估计是卞先生当初与我相谈,一时未曾想起,其对我来虽表欢迎,但未做准备。不过胡湘林墓志铭则告我是其自胡先骕处借来抄录,但未言也抄录胡家玉墓志铭。如今我只能这样认为,当时,卞孝萱已将胡湘林墓志铭发表,可以自行找到;而胡家玉墓志铭仅其拥有,免得我提出索看要求。娱母诗不愿呈现,即知其有秘而不宣之心理。陈寅恪也曾写娱母诗,程巢父先生为考证此诗,曾多次拜访卞孝萱,当获悉有甚多此类诗作,想多看几首,未能如愿,故程先生作文不免有微言,其云:“每次提到娱母诗,卞先生都很诚恳地推到‘有空时……’,我也寄希望于卞先生有稍闲的日子。直到我要离开南京了,卞先生才让我写好一个空信封,以之为提醒之物,说要抄录20首娱母诗给我,后来我又写了两次信,说只需要几首就够了,卞先生仍然无暇以报。”当初看到程巢父的遗憾,还不以为然;今读《口述》至此,想起程文,故检出将其经历抄录一段在此。
胡先骕骨灰一九八三年安葬在庐山植物园,但一直未有碑文以介绍其生平。尔后秦仁昌、陈封怀也安葬在此,也无碑文。二〇〇六年我即向植物园当局自荐请人撰写纪念碑文,获领导同意,即着手进行。自以为卞孝萱先生适合撰写胡先骕碑文,乃向其提出。很快写毕,并嘱将文稿转给胡先骕后人,征求意见,以获认可。我即照办,胡家后人看后没有意见,立即转告卞孝萱。碑文定稿后,我请卞先生用毛笔手书一份,也获赐予。今读《口述》,知卞先生对撰写碑文甚为重视,但所言与事实有些出入,其云:
胡先骕恢复名誉后葬到庐山,要做一个碑,他的弟子都是搞自然科学的,所以他的家属最后想到了我,因为我早先经常到他家去,家属都还知道我。所以,由他的家属认可,我就用文言写了碑文,树在他的墓前。
几年之后,三篇纪念碑文分别请人写就。植物园主其事者,请人书写,并令人设计建造一个纪念碑,将碑文付诸刻石。但嫌碑文过长,擅自作些删减。刻石之石料较次,机械刻字也次,碑文字距行距皆有问题,造成阅读困难。南京师范大学赵国武教授来庐山旅游,见到此碑,当即向植物园当局提出意见。其回南京又将此情告知卞孝萱。因而卞孝萱又写道:
当时主事者是个外行,我曾经表态,如果你们找不到人写字,我来找人写,不要钱。可是他们马马虎虎找了当地人写成刻上,结果错字、错行,搞得文句不通,不像个样子。后来有一次南京师范大学有人去旅游,看到卞孝萱做的碑文怎么文字不通?就给他们提意见,但是他们还不接受。结果我知道后,亲自写信给庐山植物园,请他们把碑磨掉,如果嫌费事,还是由我找人写好。前年他们有人来,说是已经改过来了。
卞先生文中所言这位最近来人即本人,二〇〇六年为想得到胡先骕、秉志娱母诗手迹照片,在徐雁平兄陪同下,来到卞先生新居。客厅宽敞,所有设置均为新购,甚是豪华。我先告知纪念碑已重刻,并说明其经过,以取得谅解。但卞先生对于想看胡先骕、秉志手迹事,则以搬家东西凌乱为由,又未予以呈现,后寄来复印件,也算满足我之需求。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卞先生,不知何故,第二年即归道山矣。是否是老年迁居而有所不适导致,则未知也。
胡宗刚